有些书画家在世的时候,名声显赫,朱红紫贵,等辞世之后,却日渐淡化,甚至被人遗忘;有的书画家生前平平淡淡,而他们留下的精神产品,在他们身后却焕发异彩,越来越受到重视。林散之是后一类的书法大家。
林散之(1899—1989),原名以霖、字霖,晚署散耳,江苏江浦人,原籍安徽乌江。林散之8岁开始学艺。其学书过程,他自己在1982年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的《林散之书画集》“自序”中说:“余十六岁始学唐碑;三十以后学行书,六十以后学草书。”这是他一生学书的简约过程。关于“六十以后学草书”这一点,一直为世人称道。人们佩服他循序渐进、不慌不忙的治学态度。正因为他奠定了学草书必须具备的基础,所以学草数年即有大成就。
林散之的书法,真行隶草俱精,但主要是以草书享名于世的。自古以来,草书家不多,特别是作狂草的更少。得到历史公认的最精妙的狂草作者不过张旭、怀素、黄庭坚、祝允明、王铎等人而已。林散之的书法被称为“散体”草书。他的字极其讲究用笔,重视用笔。他用长锋羊毫作书,并保持中锋用笔而求瘦劲,这不仅须善于择取古学之长,而且更需千锤百炼,把握到其中的奥妙。草书难作,而林散之把草书艺术推向了一个高峰。他作草书,笔力万钧,一气呵成,真可谓心手两忘,随笔所欲,完全地自由挥洒了。明朝的沈周形容黄庭坚的草书有“笔力恍惚,出神人鬼”之妙,用以形容林散之的草书或许也很确切。
1972年,书画家田原被借调到北京《人民中国》,为该杂志创作1973年插页版画12幅。当时正当“文革”期间,书法艺术无人过问。日本书法界认为中国书法已无指望,振兴书法之责,应落在日本人的肩上了。田原颇不服气,就同该杂志一位编辑组织了一批中国书法作品,展示一下中国书坛的实力。其中有一幅林散之的草书《东方欲晓》。田原将这批书法作品挂在该杂志社的会议室里。因担心当时革委会的头头不识草书而否定林散之的作品,遂先请当时在京书画界权威人士评定。第一位来看林散之草书的是启功。他一见倾心,脱帽作三鞠躬,连称:“太好了,太好了!”赵朴初见后则说:“此老功夫至深,佩服!佩服!”田原送赵朴初出门时,赵朴初还请田原代向林散之致敬意,并表示向林散之求墨宝。田原立即致函林散之。于是,他欣然命笔,作书画各一幅,装裱完善,赠送赵朴初。从此,这两位文化人诗词唱和,结为良友。后来,林老草书在《人民中国》发表,又深受中日专家赞美。从此名震一时,登林门求书者络绎不绝,林散之有应接不暇之苦,遂寄诗给田原云:“落笔何能动鬼神,画神画鬼骗凡人。无端却被词林客,拉入蟾宫作上宾。”从这首诗中,可见他幽默的性格。值得一提的是,悬挂在朝天宫大门外的“南京市博物馆”六字标牌也出自散之老人的手笔。
在南京当代著名书法家中,影响最大的无疑是散之老人。可以说,近二三十年内崛起的南京书法家,大多数是在林散之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。林散之的书法,从其审美观到形式技巧都对国内外书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,江苏及南京地区的中青年受益尤多。今日南京及江苏中青年书法家总体艺术素质较好、创作水平较强、审美识见较高,都直接或间接地、或多或少地得到过他的教导与影响。他一生为艺术奋斗,在诗、书、画三个方面做出了杰出的贡献。为人光明磊落,爱憎分明,尤其爱才,经他培育的人才很多。1989年12月6日,他病逝于南京,终年92岁。辞世前曾从容写了“生天成佛”四个行书大字,或许他的艺术灵感使他的精神上通于天而预知归期的。 |